成茧（二十六）
晚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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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二十六）醉话
他们从医院回家的时候，路过了一个公园。
公园不大，人群却分得清明，广场里溜旱冰的小孩互相追逐，小道里零星几对散步的，湖边几个守着鱼竿的闲人。
喻文州看了一眼，视线停留了几秒，回过头来。黄少天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，便问：“要不要进去走走？”
喻文州没拒绝，两人穿过人群密集的地方，迎面走来了一家三口，小孩刚学走路的样子，啪嗒啪嗒地迈着小短腿，肉嘟嘟的样子让黄少天看了忍不住笑意，大概是走得太快了，小孩突然绊了一下眼看就要在两人面前摔倒，离得比较近的喻文州蹲下去扶了一下，小心翼翼地架着小孩帮他站稳。
匆忙上前的家长冲喻文州感激一笑：“谢谢你啊，囡囡，来，谢谢哥哥。”
那小女孩也算早慧，虽然有些模糊，还是说了声：“谢谢哥哥。”奶声奶气的，叫人听了欢喜。喻文州感觉自己心里软了下来，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暂且被覆盖，他露出一个微笑，连说：“没事没事。”站起来回头看黄少天时，对方也在看着他笑，只是好像想着别的什么。
告别了那一家三口，他们来到了小湖边上的草坡，席地而坐。湖边很暗，树影婆娑，水面同步地泛起波纹。空气里潮味很重，这样黏湿旖旎的氛围下，不远处坡上的几对小情侣早已被撩得情动，黑暗中身影重叠。
风太小，而且不解热，黄少天一手托腮，不时瞄喻文州一眼。这里人很少，没有人会计较坡上坐着什么人，也不会知道他们是两个男人，他们此刻有足够的自由。他这样想着，悄悄地把头靠在了喻文州的肩上。
喻文州在身体接触的一刻有明显的僵硬，他反应过来后，转过头来，黄少天也在看着他。黄少天眼里总是有光似的，那样耀眼灼人，却又让人陷入其中，甘愿飞蛾扑火。
在黑夜里，更是如此。喻文州有吻他的冲动，可黑夜缠住了他，他很快从情动中冷静下来，离他的光远远的。
他仅仅是伸出了一只手，揉了揉黄少天的头发。
黄少天哑然，拾掇拾掇又坐了回去，喻文州心道不好，搞砸了。
还没等他说什么，黄少天就开口了：“你好像很喜欢刚才那个小孩。”
是啊，可爱的事物有谁不喜欢呢，可是又怎么了呢？
“你以后也想要一个小孩吗？”黄少天问。
他刚才看到那一家三口的时候，莫名想到了他们的未来。喻文州似乎很小孩子喜欢，他与那三人待在一块时，也没有丝毫的违和，或许他就是应该过那样正常的日子的，黄少天想。
是自己束缚了他。
喻文州的原生家庭已经有了太多不幸，他以后理应拥有一个新的圆满家庭，而黄少天，有很多东西都给不了他。
终于在一起的狂喜早已消失殆尽，那些根本未解决的问题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。他不知道喻文州是抱着什么心情答应了他的告白，是出于爱还是同情。他最害怕的，是哪天喻文州又突然顶不住压力，就又一次离开了。
听到这个问题，喻文州愣了，他明白黄少天的意思，答道：“喜欢也只是喜欢而已，要不要我都无所谓。”
“少天，你别多想。”
黄少天突然意识到，明明喻文州才是最需要安慰的人，自己的神经敏感来得真不是时候。他感觉总是喻文州在哄他，陪伴他，劝慰他，自己好像从未为喻文州做过什么。
他觉得他现在应该为喻文州做点什么，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。其实刚才他给喻文州的那个拥抱就足够了，其实他也曾无数次拯救过喻文州。
“文州……”他亲昵地喊道，“我能吻你吗？”说完他没等喻文州回答，扑上去搂住喻文州的脖子就在他嘴上啃起来。
喻文州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，嘴上一痛本能地想推开他，却听见黄少天颤抖的一句：“别推开我。”
眼前的人看似凶狠地掠夺，实则青涩得很，啃破了喻文州的嘴皮，却从未有过更深入的动作，他在害怕。
喻文州眸子一沉，捧住了黄少天的脸，配合着他动作与他接起吻来，得到了回应的黄少天仿佛有了莫大的勇气，两人吻得气喘吁吁才分开。
虽然脸涨得通红，黄少天还是故作强硬地说道：“以后有什么事，你都要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。”
“好。”喻文州怜爱地抚着他的脸，额头与他相抵，“谢谢你少天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你好个屁，黄少天洗完澡，看到喝得烂醉趴在桌上的喻文州，不禁翻了个白眼。
他甚至都不知道喻文州从哪里翻出来的酒，总之出来时瓶都见底了，还真能喝。他拉开一条椅子在他旁边坐下，拍了拍喻文州的背：“队长，你怎么喝这么多酒？”说着准备从他手中拿走酒杯。
没得到任何的回答，要不是喻文州把杯子护得死死的，黄少天还以为他真睡着了。
“杯子给我。”黄少天向他摊开手，仿佛在要一个吃多了糖果的稚儿交出他偷偷藏住的糖。
“你不能喝。”喻文州皱了皱眉，杯子护得更死了。
怎么喻文州醉了之后就真的跟个小孩似的，黄少天眉头跳了跳：“我没说要喝，我是让你别喝了。”
喻文州好像没听到似的，枕着自己一条手臂，嘟囔道：“少天不能喝酒，会胃痛，很痛，会得病，不能得病……”
请问酒精能让人智商降低吗？黄少天不禁想拿过酒瓶看看成分表里有没有什么不应该有的东西。
但转念一想，这大概是喻文州在医院里受到了什么刺激，也许喻父的病也和胃有关，喻文州被酒精控制了说出了他憋在他心中的顾虑。
“小时候...他也会带着我，去公园里，和阿妈一起。我总没想明白，难道这些都能是假的吗？既然是假的，那我又算什么，为什么到这种时候要来找我？”喻文州醉得不轻，话多得吓人，“我不该原谅他，可是看到他那个样子，我很伤心，我做得到底对不对？”
黄少天没想到，喻文州居然借着酒劲把心里话就这样说了出来。可是他发现自己也没法给喻文州一个回答，这件事充满了矛盾，被伤害的人毋庸置疑，犯错的人却似乎也是受害者。
“以你的立场，你做什么都没有错。”黄少天握住他的手，“他做了错事，就要承担犯错的责任。你原谅或不原谅他，都是他要承担的东西，他的愧疚并不会因你的原谅而减少，因为伤害已经造成了。”
“我不能说你做得对不对，我只能说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，不管你原不原谅，我都支持你，”黄少天说，“在我眼里你就是对的。”
喻文州呵呵笑了两声，反握住黄少天的手：“谢谢你少天。”
别谢我，黄少天腹诽，你要真谢我给我老老实实自己躺床上去。
“酒杯可以给我了吧？”黄少天这次顺利地拿走了酒杯酒瓶，拿到厨房，找了另一个杯子，“你等我给你泡杯蜂蜜水，你现在晕不晕啊？你要想吐记得喊我，别自己走会摔。”
好在黄少天这几天喉咙不是很舒服，去超市的时候买了几包散装蜂蜜在这时派上了别的用场。他拿着泡好的蜂蜜水回到客厅时，喻文州已经昏昏欲睡，恶心感又让他睡不成。
喝了蜂蜜水，又被吐了出来，黄少天把他扶到床上躺好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。他正躺在另一边准备睡觉了，那股酒精的味道突然靠近了，黄少天抽了抽鼻子，刚想翻身，就被喻文州从背后抱住，他听见，喻文州吐着酒气的嘴在他耳边说道：“少天。”
“别怕，我不会再推开你的。”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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