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岚

《荣国史·世家》（二十）

（二十）君心我心

黄少天拨开珠帘，掀起下摆跪下朝黄母稽首一拜，黄母应了声好便叫他起来。

黄少天听话地起身，黄母叫他坐下陪她说说话，他也照办，只是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，表情也十分淡漠。

“你这孩子，半天都不说话，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有心事似的。”黄母嗔怪道，“前几天也是这样，不管我怎么问你，你都不肯说，你到底还把不把我这个娘亲放在眼里呀？”

黄少天勉强挤出一丝笑：“阿娘莫怪，孩儿今日的确遇到了一件事。”

“那就说。”黄母合上茶杯盖，手臂倚着茶几看着他。

“阿娘可知道吟云公主苏氏？今日陛下把我和爹留下，说是要赐婚，圣旨不久便会来了。”

黄母听后沉默，盯着黄少天写着失意的脸，嘴唇轻抿，眼睑下垂，看来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意，黄母向后靠了靠，耳环和步摇也随之而动。

“吟云公主？倒是听过些聪敏温婉的名声。你身为侯府世子，难道从来没有做过迎取皇室的准备？”

“不，”黄少天摇头，“我只是觉得很奇怪，明明几个月前还是沙场征战，来去自如的男儿，为何今日却突然要娶什么公主，这样岂不是永远被锁在这朝堂了？”

黄少天对政治再怎么迟钝也会明白，自古皇族与公侯联姻不过是在君臣关系上再加上一层亲缘关系，从而使其更牢固罢了。所以无论是吟云还是黄少天，都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的牺牲品。

“你是颍川侯府世子，将来是要嗣爵的，就算不娶公主，也是一辈子都被困在这朝堂中了。”黄母知道自家儿子对党争素来无意，只向往无拘无束的生活，顿时心生怜意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
“当初我与你爹成婚时，也未曾见过，只是总听得你舅舅说他作战勇猛，为人坚毅，我嫁到黄家这么多年，不也开开心心地过来了吗？说不定你与那吟云公主恰好合得来呢？”黄母见他仍面露难色，便问：“莫非，你已经有了意中人？”

不知怎的，听到“意中人”，黄少天突然想起了喻文州，关于他的记忆也如潮水涌进脑海。

岭南山间走出马车对他轻笑的那个人，是喻文州。

探花宴时耐心地向他解释的那个人，是喻文州。

不顾自身安危突破敌军重围前来援助的那个人，也是喻文州。

多少次与他畅饮夜谈的那个人，多少次出征前为他披甲挂剑的那个人，全部都是喻文州。

不知从何时起，喻文州已经成为黄少天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他的爱并不是猛烈且外露的，而是体现在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，宛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。黄少天此刻总算明白，却自觉为时已晚。

“意中人倒算不上，只是有一个对我很好的人，孩儿怕是要辜负他了。”

黄母见黄少天提起此人时终于有了温柔的神色，心中有了底，却又疑惑：“我怎不知你身边还有这样的女子？”

黄少天看了眼自己的母亲，有些尴尬。

“啊，”黄母轻声问道：“是……喻侍郎？”

黄少天点点头。

黄母闻言转了转身子，叹了一口气：“我说怎么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怪怪的，之前你玩得再好的朋友，也没有带回来过年的。”

黄少天赶忙纠正：“不是，他对我很好，但我还没有回应他。”

黄母靠着椅背，很疲惫似的，她说：“少天，好孩子，你看着我，告诉我，你喜欢他吗？”

黄少天最终还是没能回答黄母的那个问题，他张张嘴，却什么也说不出，最后黄母也只得放他回房再好好想想。

可圣旨是不等人的，过了几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吟云公主要下嫁给颍川侯府的世子了，黄府登门拜贺的人络绎不绝，黄少天麻木地受礼道谢，直到他看到喻文州踏进了府内。

他看到喻文州吩咐着下人将那些箱箱柜柜的抬进府里，自己也捧着一个檀木盒子走到黄府的大堂，对着自己和黄父黄母行了礼：“下官喻文州，前来祝贺大人及侯爷夫人大喜。且备薄礼，都是家父精心挑选的舶来物件儿。我知道大人爱剑如命，想要把这把请专人铸的宝剑亲自赠予大人。”说完向黄少天递去。

黄少天定在原地，看着眼前的人心情复杂，一言不发。黄母轻轻推了他一把他才和喻文州客套了一番，他接过剑匣的时候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塞入了自己手里，可喻文州转眼已走向黄父再次道贺了，黄少天便将那东西抓得紧紧的。

等终于结束完一天的接待工作后，黄少天在自己的房间里，缓缓展开那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“到我府里来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
上方是被划掉的“过府一叙”。

黄少天盯着那纸条看了好久，不由自主地笑了。

TB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