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岚

再见。

《荣国史·世家》(二十一)

(二十一)夜谈

隐隐约约地听见了火盆里烧炭噼里啪啦的声音,黄少天翻了个身,比面墙时亮一点的光线让他只能眯着眼适应,花了较久的时间他才把坐在一旁借着微弱烛光看书的喻文州看清。

喻文州听见动静看向他,放下书问:“醒了?”

“我怎么睡着了?”黄少天撑起身子,很是迷茫,他记得他看到纸条后就来找喻文州,来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。

“想必是今天一天太过劳累了。我见你睡着不舒服,便把你移到床上来了。”

喻文州将外衣递给他,黄少天接过便套上了,他看了看窗外,惊道:“天都这么黑了!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
“不久前敲了三更。你睡得太熟,我就让人到侯府去说你今晚留宿了。”

“这么晚了!你都不用睡觉的吗?”

“少天睡了我的床,让我到哪里去睡呢?况且今日休沐,早晨便多睡了会儿,现在也不怎么困。本来如果你不醒的话,我打算就这样捱到上朝的。”喻文州拣了本黄少天能看懂的书递了过去,“那这剩下的漫漫长夜,就请少天陪我一起吧。”

黄少天想也是,这么窄的单人床,两个人睡起来估计要胸贴胸背靠背了,想着想着脸上有些发烫,寻思了一会儿又有点不对:“你府里的客房都是摆设啊,让你睡一夜客房还委屈你了?这什么书啊?哇喻文州你看不起人啊,我们武举也是要考策论的好吗?”

“不敢不敢。”喻文州笑道。

“唔,”黄少天气到无语,“你真不睡觉?那你看我舞剑吧?我前几天在我爹书房里瞧见一本从来没看过的剑法,你想不想看看?”

正好黄少天把那把剑拿过来了,他还没有开过剑匣,他在喻文州带笑意的眼神注视下打开,挑灯看剑,剑身在橘黄色的灯光下仍给人阵阵寒意。

月光下的庭院里本是寂静无声,却突然听得有人舞剑时落地跃起的声音,衣袍翻飞,剑划过空气时发出簌簌的似雨声。黄少天舞毕,收剑,朝提着灯笼的喻文州抬抬下巴,问道:“如何?”

喻文州冥思片刻说:“静若冰来舞似雨,不如将这柄剑取名‘冰雨’。”

“让你说这套剑法如何谁让你取名啦?不过这名字不错,我接受啦。”黄少天接过喻文州递过的帕子擦汗。

“昔有公孙大娘舞《剑器》,杜氏有诗云‘霍如羿射九日落,矫如群帝骖龙翔  ’,可今日看少天舞剑,喻某却以为无以言表,只能慨叹。”  

黄少天将帕子丢回去,嗤笑道:“分明是你词穷。”

喻文州也笑,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,却陷入沉默。喻文州本说有话要讲,黄少天来之后却对赐婚的事只字不提,大概是事情太过压抑,两人都不愿提起。

最终还是黄少天开了口:“喻文州,我要成亲了。”

“嗯。”他答道。

“你就没什么想法?”

喻文州自嘲地笑了:“我能有什么想法,君命不可违。”

黄少天听后气急:“你不是喜欢我吗?难道是在耍我?!”

“不,我那天所说的字字为真。可是少天却逃了,我想既然少天不能接受我,那么我也不该死缠烂打,少天要迎娶公主,我应该祝福你才对。”

“谁说我不能接受你了?!我那天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,我……!”黄少天就那么看着喻文州脸上的表情从失落转为欣喜,还有些许得意,“喻文州!你诈我!!!”

“不这样怎么能让少天开口说实话呢?可事已至此,你我二人都已无能为力了。”喻文州又苦笑,“还请少天忘了喻某那天说过的话吧,能得少天真心,喻某已无欲无求。公主亦是苦命人,还望少天莫要负她。”

喻文州之所以能安心地劝黄少天放弃自己,是因为他知道这段婚姻最终没能实现,此刻骗骗黄少天,虽然能看到他有多在乎自己,却也有点心虚。

黄少天不说话了,握着剑柄的手抖动着,眼眶发红,嘴唇紧抿,他绕过喻文州回到屋内,将剑收回匣内。喻文州看着心疼,眼中竟有些酸涩,他拉住准备离开的黄少天的手。

黄少天回头看他,眼角有泪滑落,却咧开嘴笑着说:“喻文州,我刚刚突然有一个很可笑的想法,我想和你一起逃走,逃到一个皇帝都管不着的地方去过隐居生活。可就算你愿意放弃你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权力地位陪我,我却无法置京城的爹娘于不顾。就算我什么都不管了,以你我二人的身份,也难再踏出这京城一步。”

“我笑我自己,简直痴人说梦。”

“而喜欢我的那个人,也叫我放下。我想……”他抹去脸上的泪水,“我这一生,大概就是如此了。”

他甩开喻文州的手,抱着剑匣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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